聂远心里诸多谜团未解,直觉告诉他,在这英雄大会的前夕,也许所有的一切都将真相大白了。
柴嫣和聂远各骑一匹快马,奔向当日入城前进过的那家客栈,一路上两人各怀心事,都无别话。
客栈建在槐树林边缘,转魂远远听见渐渐靠近的马蹄碎声,举起一樽酒,从窗台洒在了门下。
聂远和柴嫣到得客栈门前,同时勒马停步,看着倚在楼上窗边的转魂。
转魂轻轻一笑,道:“我已一个人来,聂少侠却好像不太守约。”
转魂刚一开口,聂远早已在胸腹之中暗运真气,以防她突然以“江娥啼竹音”损伤自己心脉。但她一句话轻轻说出,倒也似有意压制了自身功力,于两人丝毫无损。
柴嫣在聂远身旁,见得他不知该如何开口,看着转魂微微笑道:“聂少侠大概心里正在盘算该怎么称呼你,是叫一声‘姊姊’、‘阿姨’还是‘婆婆’?”
转魂扬了扬头,高举酒樽,将一泓酒水缓缓凌空倒入口中,看着月亮叹道:“嫣妹妹和聂阿郎不过认识月余,就这般如胶似漆,当真是让人好生羡慕。”她这一句话里,语气已经隐隐带了些恶意。
“你不必这么想,我的事情,我清楚得很……”柴嫣将头撇到一边,好似有意在避开聂远的视线。
转魂幽幽一笑,道:“看来嫣妹妹是个大姑娘了,已有了自己的想法。”
“你到底想说什么?”聂远突然冷冷问道。
转魂见得聂远心有提防、面目冷峻,轻轻皱了皱眉头,摇摇头道:“这些话我只对你说。”说着看了看柴嫣。
柴嫣心知她是要自己回避,连忙看看聂远,刚好和聂远看她的眼光相接。
聂远犹豫一阵,又看看转魂,她又已举起一樽清酒,幽幽说道:“月下独饮,好不寂寞……”
“待会他从这间客栈出来时,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自有办法给你制造些麻烦!”柴嫣突然对着转魂厉声道。
聂远听见这话,心中骤然泛起一阵波浪。他本以为柴嫣执意跟自己过来不过是耍耍脾气,却不知她是当真为自己担心,乃至于敢和寒鸦二主中的一个这般说话。
他被突然掀起的心潮之下,却是涌动着柔和的暖流。
转魂只是小口抿酒,又慢慢闭上了双目,一句也不接柴嫣的话。
柴嫣又一次转头看向聂远,眼神中带着一分愁绪,一分不舍,另有一分担忧,轻轻点点头道:“你去吧,我在稍远的地方等你。”
聂远也看着柴嫣,让她在自己清澈的那对眼眸中看见了她自己。
那对眼眸闪烁着清冷忧郁的光,不知清冷的是他的眼眸,还是眼中的她。
看了良久,总该说点什么,聂远犹豫半晌,无数条话语在心中过来过去,总是觉得不合心境。
既然说不出话来,索性只说了一个字。
“嗯。”聂远答道。
柴嫣见聂远似是想了良久,终于开口将话说了出来,愣了片刻,也点点头道:“嗯。”
说罢,聂远和柴嫣一同下马,聂远朝柴嫣轻轻一笑,示意不必担心,迈步走向了客栈正门。
“你很快就会回来……对吗?”柴嫣突然道。
聂远停步说道:“一定。”
柴嫣看着他推门走入客栈,背影旋即消失在黑暗中。她轻轻点了点头,当作对聂远的回应,随后牵起两匹马儿,缓缓转身离开,停在了听不到他两人说话的地方。
聂远突然走进客栈屋内,见得四处茫茫皆黑暗,刹那间如同走入了幽冥之中。
走上几步,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之后,聂远才看见一张方桌边端,正有四个人影端坐。
聂远上前两步,看清那四个人影,一老三少,正是那掌柜和三个跑堂。此时他三人面目都已成了烧焦的枯木,一根根暴起的筋脉更是骇人无比。
聂远无暇细细观察四人死活,又寻着阶梯向上走去,空荡的客栈万籁俱寂,唯独回响着自己的脚步声。
到得二楼,聂远径直走向转魂在的那间房间,推门而入。却见她倚在窗边小桌上,正把玩着手中的酒樽。
“不问一声便推门而入,可称不上有礼。”转魂看着手中酒樽道。
“你要说什么,便说吧。”聂远站在门旁,冷冷道。
转魂不答,拿起一个小巧精致的酒壶,又将眼前的一只酒樽推到对面,道:“聂少侠奔波而来,必然疲惫,且先安坐片刻,容我为少侠斟酒。”
聂远走上前来,警惕地坐在了转魂对面,看着转魂把自己面前的酒樽倒满。
“可以说了?”聂远问道。
转魂不答,又是不急不忙地为自己倒上一樽,举酒道:“聂少侠请。”
转魂见聂远面露迟疑,突然伸手端起他的酒樽。聂远一惊,却见转魂盈盈地将聂远酒樽中的酒倒向自己酒樽,直到酒涨出樽面,溢到桌上。
转魂又将自己酒樽中的酒倒回到聂远樽中一些,抬头道:“如此,聂少侠便不必担心酒中下毒了。”
转魂随即再次端起酒樽,道声“请吧”,说罢以袖遮面,款款将酒喝下,又将酒樽给聂远看,樽中已一滴不剩。
聂远心想今夜若是不喝下转魂为自己倒的这樽酒,她无论如何不会开口了,便也举起酒樽,将酒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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