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着耳机不是很好睡觉,陆离原想帮她把耳机另一边摘下来,拿到一半时,他忽然兴起想听听她在听什么歌入睡,索性靠着床沿坐下,把掉下来那只耳机塞进耳朵里。
出乎意料的,耳机里的声音不是什么歌,反倒是一群人七嘴八舌说话的录音。
陆离只隐约听出那是一次会议对话,录得并不怎么清晰,偶尔还有杂音,他们在讨论关于企业去年并购的一家小公司,因交易价格远超对方净资产,当时以评估增值的方式并入账面,如今低价抛售,怎样对外解释这一过程中产生的大笔亏损,解决它对年度利润造成的负面影响。
陆离从小耳濡目染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一群高层隐约其辞的言语,春秋笔法的表述,他不难听出对方收购与抛售这一过程中的许多猫腻。总而言之,这是一次商讨怎么抹平账面、对外粉饰太平的战略讨论,是一家公司领导者最核心最紧要,绝无可能对外开放的内部会议。
许秋来为什么要听这些她又是怎么拿到的录音
陆离瞬间联系到上次校友接待会,许秋来的反常,她当时解释自己和程峰有一些旧怨,但现在看来,那旧怨绝不是那么简单,复杂到她甚至冒着风险监听别人会议。
许秋来就是这时候醒了,她来不及反应陆离为什么会坐在床前,才看清耳机在他手上的瞬间,劈手飞快把东西抢回来。
“你怎么又回来了”她看了眼时间,刚睡醒的嗓子微哑,灼灼的目光带着戒备与敌意。
陆离指了指滑落地上的毯子,“想起来后备箱有这个,借给你用。”
秋来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其中看出什么,陆离并不畏惧坦然回视。
半晌,她才把捏紧的耳机线塞回口袋,弯腰捡起地上的毯子。
“谢谢。”她道,目光落到床头柜上,“你想吃个苹果吗”
那是秋来刚刚从超市里买回来的,匀下来四块多一个,水果摊上至少能便宜一倍,因为秋甜生病了,她才舍得买。
深红熟透的苹果带着诱人的香气,许秋来手很稳,果皮一圈一圈水波纹一般被削开,露出白色的皮肉。
她同时也在这机械的动作中冷静自己的心绪。
陆离接过来才开始吃,就听秋来削着另一个苹果问她,“你吃苹果削皮吗”
“不削,懒。”
“我从前也是,但是自从我妈妈去世后,我就只吃削皮的苹果了。”她把水果刀放回床头柜里,声音清脆咬了一口苹果,“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我妈去世那天,她叫我去洗个苹果,我回来的时候,她已经从病房的窗子跳下去了,”秋来起身趴在窗口,“喏,就和现在差不多的高度。不知道从这个地方迈一步出去,得需要多大的勇气。”
病房在十六楼。
陆离的动作一顿,只觉得刚刚吃下去的苹果堵在喉头,无法下咽了,他只跟着看了一眼地面,下意识迅速把许秋来扯回来。
“原来你不止怕血还恐高啊”许秋来看他紧接着又关上了窗子,觉得诧异:“你怕什么”
反应了两秒,才指着他笑道,“你以为我会跳下去吗哈哈哈哈我开玩笑的,谁让你上次也哄我要继承百亿家产来着。”
陆离却像是真不高兴了,把吃一半的苹果塞她手里,抱起折叠床上的毯子,“你自己玩吧,我走了。”
“毯子不是借给我的吗”
“不借了。”
“哎,陆神你这个人怎么这样绕半天回来,一不高兴就改主意,任不任性啊。”
“我乐意。”
“苹果也不吃了吗”
“不吃了。”
“喂,你说不吃就不吃,四块钱一个呢,”秋来追到病房外走廊,看他还是执意要走,大喊一声,“栗栗”
上次他不高兴不配合,贺教授就是这么喊他的,瞧着陆离脚步微顿,肢体僵硬,秋来满意笑起来。
这招果然管用。
走廊对面护士站里几个小护士纷纷抬头,其中一个茫然问她:“在叫我吗你怎么知道我叫丽丽”
“没有哦,”秋来指指前面解释,“我在叫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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