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彪之说得很清楚,大家都知道天下的军权集于一家是一件可怕的事。但是现在朝廷手里只有一只残破的豫州兵,根本就没有能力与桓温抗衡。桓温要制裁袁真,给出的理由堂堂正正,不容反驳。除非朝廷能够硬起来,坚决追究桓温作为北伐失败的责任。只不过现在朝政不出建康,朝廷哪里有底气去追究桓温的责任?
一提到这个,朝堂上的这些将相们登时沉默了。
桓温领兵在外,根本就不在朝堂上,在朝堂上抨击他是没有用处的。桓温手里掌握着压倒性的力量,一旦他觉得朝廷待他不公,肯定会像王敦一样,带兵进建康城的。建康城防简陋,连外城墙都没有,只靠木栅栏和外围的军垒护卫。城内的兵力又少,根本抵挡不住桓温大军围攻。到那时候,晋国的国祚一样要受到威胁。
司马晞愤然道:“难道我们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大司马弄权而不管不顾?若朝廷此时放任大司马贬斥袁贵诚以求苟安,岂不是寒了天下的忠臣志士的心!百姓们又该如何看待我们?长此以往,国将不国了!”
司马晞一直与袁真关系密切,他还一直想要依靠袁真的力量提高晋室的影响力呢。袁真对朝廷,一向还算恭谨。若此时袁真被废,豫州被夺,司马晞的一腔壮志,又到那里去施展去!建康城里的这数千兵马,可是从来没有经过战阵的。
司马昱听了,心里也觉得堵得慌,他叹了口气,道:“诸公岂会不知这样是在饮鸩止渴?只是现在晋国的兵权十之七,都已经落在了大司马的手上。事已至此,我们总不能为了一个袁贵诚,不顾国家社稷的安危吧?”
听司马昱提起社稷安危,司马晞摇了摇头。若是兵权全部掌握在桓温的手里,社稷又怎么会安稳?他有心无力地说道:“这岂是一个袁贵诚的事情?袁贵诚若被贬斥,军权必然会被大司马攫取。自北府为大司马入主之后,豫州军府,已经是朝廷手里的最后一个军府了啊!再把这个兵权全部交出去,满朝文武,再也无法安眠了!”
司马晞自动把刘义之的司州军府忽略了。司州对于江南来说太过遥远,根本就无法影响建康的局势。司州原先不过两郡之地,数千兵马,连桓温都瞧不上眼。若不是旧都洛阳在那里,司马氏祖宗的陵寝也在那里,朝廷上下甚至都想放弃那些残破的地方。现在虽然刘义之在那里闹出了一些动静,但是一个“远”字,注定让争斗的双方不约而同的舍弃了这个地方。
晋帝司马奕在台上坐着,心里只感到一阵悲哀。晋室东渡以来,司马氏积弱已久,在国事上越来越没有话语权。如今竟然到了眼看着权臣桓温“残害忠良”,也不敢为其做主的地步!如此赏罚不分,将来哪里还会有“忠士”为司马氏效死?司马氏的天下夺自曹家,现在终于要出一个“曹操”,再把这天下夺回去吗?
司马奕扫了一眼台下,发现站在下面的人越来越少,不少人身兼数职。不是因为这些人才情高,能处理的事情多,而是现在根本没有很多的事情需要他们去处理,——大司马已经把大多数的事情都处理完了,朝廷只需要盖上大印就行了。大司马府现在根本就是一个小朝廷,不少门阀的子弟,都跑到桓温那里去了。司马奕都不知道,若桓温真要舍下脸来篡位,各大门阀世家,究竟有几家会站在司马氏一边。局势崩坏如此,司马奕也无能为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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