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大火烧了整整一夜,哀嚎也持续了一夜。
天光将明未明之时,忽然,一道闪电将天地耀得恍如白昼。
风起,锦州城火焰愈炽。
惊雷轰然落下,似要将天地间万千生灵毁灭。
多铎抬起头,喃喃道:“快啊!下雨啊!”
“晚了。”阿济格叹了一口气。
身上的剧痛让他的粗眉毛深深皱起,他吸着气道:“这次怕是被烧死了两万多人,更难办的是伤者太多现在下雨”
随着他这句话,豆大的雨点砸车厢上。
很快,淅沥声大起,混着惨叫响遍锦州城附近。
仿佛老天爷怜悯着锦州城火海中的士卒,雨水倾盆泼下来,火焰一点点熄下去。
阿济格看着大雨打落空气中的烟雾,喃喃道:“这场雨,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雨中收拾残局,雨中行军怕是又要耽误了战机”
又是一阵电闪雷鸣。
大雨中,八旗兵丁艰难地在废墟中挖掘着伤者,愈发显得狼狈
“天打雷劈,劈死王笑这个畜生!”多铎恨恨道。
与此同时,辽东的整片土地也淹没在倾盆大雨当中。
一支又一支骑兵狂奔着,数万人马向兴京赫图阿拉城袭卷。
三十年前,努尔哈赤称汗建国,称覆育列国英明汗,国号大金,定鼎赫图阿拉城。后迁都辽阳,后再迁都沈阳。十七年前,皇太极改元登基,尊旧都城赫图阿拉为兴京。
如今赫图阿拉城附近还有一座永陵,安置着爱新觉罗家的先祖,其中包括清王朝的开山肇祖猛哥帖木儿。
清朝的发迹正是由猛哥帖木儿领着部族大南迁开始,斡朵怜、凤州、斡木河、婆猪江流域、三土河、苏克素浒河谷、赫图阿拉、辽阳、沈阳一个黑山白水间的小小部落,最后雄据了整个辽东,贯穿了元、楚两朝的历史。
三百多年至今,清王朝有今日之盛,事实上却是人家整整七代人披荆斩棘的努力
兴京之重,不容有失。
“奉郑亲王令,各处城池墩堡即刻出兵,赶赴兴京城,共围楚骑!”
一道一道指示响起,辽东大地上无数马蹄奔腾
大雨。
蹄铁踏在污泞的土地上,泥水飞溅。
盔檐上的水滴不停流下来,模糊了前方的视线。
爱新觉罗尼堪领了五千兵马从辽阳出发,奔了整整一天,到了大岭。
尼堪在满语中的意思为南边的人,满人孩子生下来如果和正常满人不太一样,往往就取名尼堪。
爱新觉罗尼堪是褚英的第三子,也就是社度的三弟,亦是努尔哈赤直系孙子。
他时年三十五岁,曾跟多铎追击朝鲜国王李倧直至南汉山城,全歼了朝鲜的援军。
这样的种种大功加上他的身份,至少也该封个和硕贝勒,他如今却还只是一个贝子,处境比杜度这个贝勒还不如。
但尼堪却没有杜度那么多抱怨。他知道,等皇太极死后,当年自己的阿玛褚英那些恩恩怨怨也就散了。等大清入关,有的是给自己挣功劳的机会。
事实也是如此,在原本的历史上他也确实成为战功赫赫的亲王。
但今夜,有双眼睛盯上了他
此时从大岭往西,到赫图阿拉城的一路全是山地。
南边则是太子河上游的湖泊。
“向北走,走那条山路。”尼堪喝道:“连夜行军,追上楚骑,爷给你们请赏”
“是!”
尼堪抹了一把脸,夜雨中视线并不好,他没办法寻找地上的足迹。
但他判断,楚骑已经陷入清军的包围圈。
这些楚骑行军再快,也得吃饭睡觉,如今必定还未到兴京,迟早会被追上。
五千人绕过大岭,沿着娘娘庙山的山路向西北而行。
山道愈发难走
“将军,不如扎营吧?”
“这么大的雨,扎营也不安生。”尼堪喊道:“再行十五里,我们到前面墩堡歇。”
“是!”
“探马回来没有?”
“还没有”
林绍元趴在泥地里良久。
泥水打在的身子,让他完完全全成了一个泥人。
终于,他站起身,向王笑点点头。
来了。
“出击!”王笑一声低喝。
一名名骑士翻身上马,没有一句话。
雨滴击打着地面,马蹄击打着地面。
两万八千骑分为三支人马,从山坡向下冲去,逐渐提速,越奔越快
尼堪猛然抬起头。
雨声太大,耳朵里一片嘈杂。他其实听不到什么。
但他总觉得马蹄声似乎有回响。
“不应该的这么快追上楚骑啊。”
过了一会,尼堪愈发感到不安
大雨中,两方人马越来越近。
终于,一片黑色的轮廓在清军眼前显现出来
“敌袭!”
“敌袭!”
“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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