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家学深厚,这一点老先生给他上第一堂课的时候就看出来了。他找到李泌,想让李泌把这人留下来。
“再有些时日,此人可为先生也。”说这话的时候,老先生一副爱才惜才的模样。
“老先生,你就说过些年他能不能考中进士吧。”
“这不好这样说吧?所谓学问,通经熟典是一种,所学实用是一种。若是说起治国安邦,后一种更为有用。这杜甫两种都好,却两种都不好。”
“这话怎么讲?”
“除作诗外,无所长也。”
李泌明白了,杜甫所学的东西,面广而杂,没有专长。可会做诗就很了不起了,其它差点也就瑕不掩玉了。
“此子若是日后能做个先生,倒是不错的。”
说完,老先生走了。
李泌明白这是老先生的切身体会。他自己就是所学过多过杂,久考不中,做了这先生后,却是得心应手。
他教出的学子中,不但有精于明经策论的颜真卿和许远等人,还有后院学堂中对老先生年少时经历战乱,于乱军中纵横捭阖,最后得以全身而退的这种求生本事十分感兴趣的苏焕李余等人。
不能不说老先生有才。可这样有才的人就是死在了科考这一条路上。
“你这是在杜甫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了吧?”李泌冲着那个背影说道。
老先生已经走远了。
李泌却犯了难。一个本来可以成为诗圣的人,要是最后却做了这书院的先生算怎么一回事?
杜甫若是做了先生,是不是“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的诗句就写不出来了?那么,自家常常拿来教导李嗣业等人的这句话是不是就是自家的了?李泌想想就想笑。
一个诗人的心灵是脆弱的,这样的心灵容易受到伤害。可要是想写出像“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这样的诗句,却非得这样的心灵不可。
追逐功利之心常见,然忧国忧民之心少有。既然这杜甫心怀天下之忧,那就让他做个这样的人好了。
书院不缺这样的先生,书院缺的是教授实用之术的人。
这样的人可在乱军中求生,也可在诡谲多变的官场中胜出,最后,就是不世的治国良才。
未来的大唐需要的就是这种人。至于像老杜这样的人,还是写诗好了。
他的诗里有盛世春秋,也有乱世惨象,有小民悲歌,也会有凄凄别情。总之,要写尽一个世道的悲欢离合,道尽一个人的所思所虑。如此,他才称得上“诗圣”。
“老杜啊,你在这里已经一月有余,过的还习惯吗?”
“习惯习惯,这里的先生对我都极好,学子们也不欺生,饭菜也可口”
李泌觉得他是想常住下来了。
“听说你家人给你来信了?”
“哦,是我阿耶给我的信,信中嘱咐我要在此好好读书,多学些处事做人的道理”
“说到这道理,老杜啊,你看看那边那个女学子,她叫卢叶儿。可你知道吗,她原本不姓卢,是姓韦的。”
“莫不是她阿娘”
“对,她阿娘改嫁了,嫁给了一个姓卢的,故而她现在叫做卢叶儿。”
“小先生为何对我说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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