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卢小闲的提醒,故而张易之一直密切地注意着这件事的发展的。
当来俊臣审讯太子侍从之际,他们兄弟正在侍奉武则天。
张易之不断地看着铜壶滴漏,时间差不多了,他突然提议:陛下,来俊臣要审相王侍从,我们去看看。”
对武则天,这并不是愉快的事,她皱皱眉,低喟着说:“这有什么好看呢?”
“陛下!事体关系不轻啊,能够亲自了解一下审讯的情形,我以为是好的。”张易之含蓄地说。
武则天缄默着,她体会出张易之话中有因,但是,她仍然不愿自己去听审,帝王家虽然没有亲情,但是武则天以为听人们供述儿子的事,总是不堪的,因此,她微喟,又摇摇头。
“陛下!”张昌宗佯作没有看到武则天的反应,插嘴说,“我们悄悄地去看!人们说,来俊臣审案,有一股慑人的气概,使犯者不寒自颤,招出所为之事。”
拗不过张氏兄弟的再三恳求,武则天乘着步辇,由张氏兄弟随侍而去。
武则天悄悄而来,由十六名先行的内侍和宫闱局丞加以部署,不许通传,因此,高据公案的来俊臣,对陛下的到来丝毫不知情。
来俊臣背着手踱到冯元一跟前,假惺惺地问:“你叫什么名字,相王谋反的事,大家都已经承认了,你是怎么想的,用不着本大人多费一些周折吧。”
冯元一揖手道:“小人冯元一,乃相王府太监。殿下谋反一事实属子乌虚有,我伺候相王时间也不短了,每见殿下或读书、或写字或漫步后花园,鲜与外人交通。更别提谋反之事,纯粹无耻小人诬告。”
来俊臣一听恨得咬牙,指着堂上各式各样的刑具威胁道:“别人都承认,你敢不承认,本大人一声令下,照样把你给治得腿断胳膊折。”
冯元一毫无惧色,说:“真就是真,假就是假,我向来不说假话。”
来俊臣勃然大怒,指着冯元一:“不给你些厉害尝尝,你哪里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
来俊臣刚想喝令手下人动刑,冯元一却挺身而出,对来俊臣大声喊道:“公不信我言,请剖心以明相王不反!”
说罢,冯元一从怀里掏出一把短刀,撩开衣襟,一刀下去,剖开自己的上腹部,一时间,五脏并出,流血被地,人口扑腾一声昏倒在地上。
这种场面如果发生在丽景门大狱,那是司空见惯的,可是现在却发生在相王府,竟出了剖腹挖心鲜血淋漓的场面,吓得婢女们大喊大叫,乱作一团。
这事件是突然发生的,来俊臣根本没有拦阻的时间,而这名太监已慷慨陈词,当众切腹的行动,是那样豪快干净,每一个人都为之心动了。
来俊臣咬着下唇,哼了一声,沉沉地说:“可看他死了没有,抬出去,不能因一名太监来打岔而停止审讯。”
在屏风后面窥看的武则天,却被这一幕所感动了,她回顾张易之,低沉地说:“传令停止!”
于是,张易之转出屏风。同时,张昌宗奉命到门外召入宫闱局丞和内侍。
一群人拥着武则天出现于公堂。
这样的发展是来俊臣所料不到的,他惶悚地跪下迎驾,可是,武则天并不看他,直走到倒地的冯元一面前。
早有人向武则天奏道:“陛下,他是相王府太监,肠脏未伤,可能有救。”
武则天看到冯元一腹部的伤口裂开,似乎,肠已溢出,心中泣然,惨伤地说:“我有子不能自明,累卿如此。”
稍顿,她向宫闱局丞说,“将他抬入内宫,命御医治疗,我要救活他。”
于是,四名内侍将冯元一抬走了。
武则天的目光,直到此时才移向来俊臣,这一瞬间,她感慨万端,沉郁地说:“俊臣,你辜负了我的信托。”
来俊臣跪着,只是叩头。
武则天呆立了一些时,终于命宫闱局丞将所捕的太子侍从释放回去,随后,她上步辇回宫了。
张氏兄弟成功了,也算给卢小闲有个交待了。
在屋里隔着窗户向外偷看的李旦,见此情景,突然两腿一软,跪倒在地上,双手合十,望着上方,流着泪低声说:“苍天呀,苍天,你今天真是有眼啦!”
被舆辇抬到皇宫的冯元一面白如纸,气若游丝。
御医使出看家本领,先将其内脏安放于原位,再用桑皮线,细细缝合好伤口,然后再敷上创伤药。
直到第二天,冯元一才醒了过来,武则天亲临探视。冯元一用微弱的声音含泪对女皇说:“皇天后土,元一对神明起誓,殿下老实本分,的确没有越轨的行为啊。”
武则天点点头,叹息道:“我对自己的儿子都不了解,和你的忠心比起来,我真的很惭愧。”零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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