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娘依言嘱咐厨房置办酒菜,回了太夫人那里。
七娘正在讲路上的事:“……有家叫高氏客栈,饼烙得像层纸,卷了肉末吃,再美味不过了。可房间太脏了。我没敢住,把马车停在院子里歇了一夜。结果走的时候老板还收了我上房的钱……”
太夫人笑歪在炕上,几个孩子们则坐在旁边的太师椅上,个个听得津津有味,特别是徐嗣谕,双目明亮。
七娘看见十一娘进来,打住了话题,笑道,“侯爷的木屐找到了?”
徐令宜既然找借口让她去,肯定不想让人知道朱安平来了。她笑道:“找到了!”然后催孩子们去睡,“……时间不早了。”
谆哥还有些依依不舍,徐嗣谕已起身给太夫人和十一娘行礼。
十一娘让徐嗣谕带着徐嗣诫回了丽景轩,自己和七娘、贞姐儿往西去,在碧漪闸前分手,贞姐儿往韶华院去,十一娘则将七娘送到了流芳坞。
“七姐夫来了!”她端起茶盅啜了一口,轻声地道。
正在更衣的七娘身子一僵。
“侯爷正招待他喝酒。”十一娘道,“再过一会就要宵禁了。多半会留宿外院。”
七娘听着没有做声。
十一娘劝道:“七姐夫诚心诚意从高青追过来。你怎么也要给姐夫几份薄面。不如趁今天晚上好好想想,明天见了面说些什么好!”
“有什么好说的。”七娘头颅微垂,“除非我生了儿子,不然说什么都没有用。”
“怎么会没有用?”十一娘上前,站在落花罩旁,“日子是靠人过出来的。你们之间只是因为没有孩子生出来的波折,那就好好跟他说说。或是下定决心收个通房生儿子养在名下,或是让七姐夫给点时间你,找大夫瞧瞧也好,求神拜佛也好。总比这样遇到事就跑的强。”
“我……”七娘抬头,嘴角翕翕,欲言又止。
恩恩爱爱的夫妻,谁愿意中间还隔着一个人。可这话又说不出口来,说出来就是善妒。
十一娘能理解她的心情。柔声道:“七姐,要不,你趁着这机会在燕京找大夫看看吧?要是三、五年还没个动静,到时候再商量怎么办也不迟。”
这样也可以给朱家一个交待,免得别人议论起来说七娘是为了子嗣的事负气离家。
七娘听着精神一振。
十一娘见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心中微定,笑道:“要是七姐同意,我请侯爷明天一早约七姐夫到外书房,你们絮叨絮叨?七姐夫难得来燕京一趟,你们早点把心结解了,也可和七姐夫早一点走走亲戚,看看燕京的名胜古迹。”
七娘听着心动。
“那就这样说定了。”十一娘笑着起身告辞,回了垂纶水榭。
徐令宜还没有回来,她找了大红的丝线出来,坐在炕上专心地打梅花攒心络子。
不一会,徐令宜回来了。
十一娘丢下手头的趿鞋站了起来。
“做什么呢?”徐令宜已大步走了过来。
他神色微醺,望着静静躺在小藤筐里的大红梅花攒心的络子:“在打络子呢?”
一娘简短地应了一句,一面收拾,一面吩咐小丫鬟去端醒酒汤。
徐令宜却拎起络子打量:“这么细,打得这么复杂,做什么用的?”
“穿点东西。”十一娘把络子收了回来,随手放在了小藤筐里。
徐令宜顺势坐到了炕上。
小丫鬟端了醒酒汤过来。
十一娘接过汤,亲手递给徐令宜:“七姐夫歇下了?”
徐令宜点头,端起汤一饮而尽,然后长透了一口气:“安置住在了外院的客房。”
十一娘接过汤碗放在小丫鬟捧着的红漆海棠花托盘上,朝着身边服侍的丫鬟打了个手势,丫鬟们悄无声息地鱼贯退下。
“都说了些什么?”她坐到徐令宜身边。
徐令宜歪靠在身后套了杏黄色细葛布的大迎枕上:“说夫妻口角,他把七姨气得回了娘家。连夜去娘家接人,这才知道她来了燕京。就快马加鞭地赶了过来。”
不过隔了两天就找了过来。
就算那华盖车打眼,可也要时间探听!
更让十一娘有些意外的是朱安平竟然把责任全扯到他自己身上了!
“他还说了些什么?”
“旁的倒没有多说。”徐令宜道,“因是夫妻口角,我也不好多问。”
十一娘听着暗暗点头。
七娘是因为通房的事离家的,传出去,不免会背上不贤之名。这个朱安平,先且不论他做了些什么,对七娘情谊如何,能当着外人的面还能对七娘颇多维护,至少是个顾大面的人。这样的人,多半通情达理,最容易沟通。
“我看朱安平说话、行事豪爽中带着几份沉稳,不是那没头没脑的。又能低声下气地追到燕京来,”徐令宜道,“你不如好好劝劝七姨。在燕京小住几日,就随朱安平回高青吧!”
七娘和朱安平之间的根本矛盾是孩子,不把这件事解决了,七娘就是回去,也难保她不再次离家。这样次数多了,再恩爱的夫妻也会疲惫的。有很多夫妻就是这样成怨偶的。
“七姐夫找来的事,我已经跟七姐说了。”十一娘沉吟道,“有些事七姐还一时转不弯来……”她把自己的打算让七娘和朱安平两口说借外房说话的主意告诉了徐令宜。
“行啊!”徐令宜道,“我明天约朱安平,你把七姨请到外书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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