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徐凤年沉着脸与那老剑神一同出城上坟,随行的青鸟带了知章城最富盛名的当归酒,李淳罡嘲讽道:“这般心软成得了狗屁大事天底下可怜人何其多,你有三头六臂还是怎的,顾得过来?”
徐凤年白眼道:“本就对三足鼎立于武道的轩辕世家不顺眼,好不容易抓住把柄,不去牯牛大岗闹腾一下,就真对不起当年被轩辕青凤追撵了轩辕大磐不是将姐弟视作盘中餐吗,嘿,本世子就偏要让到嘴的肉划到自个儿盘里,他要不服气,尽管出手好了,到时候大不了老前辈再来一次剑开天门嘛”
老剑神斜眼道:“你小子能不能别成天算计老夫?现在没有姜泥丫头给你撑腰,真惹恼了老夫,就把你给剑开天门了”
徐凤年转移话题问道:“那轩辕老货是怎样个人物?听说这变态一日不御女,就要两睛暴赤,颧红如火,肤欲裂筋欲抽,听着像走火入魔嘛”
羊皮裘老头儿想了想,歪嘴道:“就那个死样,还能怎么样”
徐凤年无奈道:“给仔细说道说道,马上要去徽山砸场子,总得知己知彼万一大张旗鼓下山,结果灰溜溜滚下山,要被轩辕青凤那娘们笑掉大牙”
李淳罡一脸不耐烦神情,轻描淡写道:“这老匹夫大概能算半个武道天才,比不上王仙芝”
徐凤年小声嘀咕道:“废话,要跟王仙芝差不多,我还去个屁的牯牛大岗”
老剑神一脚踹在世子殿下屁股上,回头想跟青鸟讨要当归酒解馋,结果被冷眼相向,叹了口气,百无聊赖的老头随口说道:“你小子光顾着在姐弟面前逞威风,不知天高地厚轩辕大磐虽然没入武评,但比起王明寅只高不低,若非这家伙太聪明,什么都想学,还都想拔尖,如果肯一门心思,学刀就学刀,就没顾剑棠什么事情了听上去这些年他是好色不衰,为老不尊,没这么简单,这家伙很早便精通佛道义理,加上壮年时便已是内力深厚,借阴鼎补阳炉,调伏心障,一旦真被他捣鼓成了,就是黄道赤篆小证长生,修为差不多媲美道门里的大真人上不上徽山,你自己掂量着办”
徐凤年揉了揉下巴,一本正经思量这件事
老剑神轻声问道:“那对姐弟璧人,你到底喜欢哪个?”
徐凤年嘴角抽搐道:“老前辈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啊”
老剑神哦了一声,自顾自道:“确实,有那个借你春雷绣冬双刀的家伙珠玉在前,恐怕那慕容桐皇未必能被你瞧上眼那你啥时候对那白狐儿脸下手,越以后,你越打不过,到时候连霸王硬上弓的机会都没有其实老夫可以传授你一个简单法子,你只要把自己当作女人即可,那白狐儿脸男人就男人,反正也是天下第一美人,你也不算吃亏”
徐凤年顿时毛骨悚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满腹悲愤
李淳罡不屑道:“咋的,想跟老夫打架?”
徐凤年马上谄媚道:“哪能啊,小子还等着老前辈一剑逆流六叠瀑,水淹那牯牛大岗”
李淳罡不屑道:“德性”
出知章城后走了一个时辰,才好不容易寻觅到一座孤坟荒冢三尺孤坟,荒草疯长,徐凤年蹲下身,拔去缠绕墓碑的野草,望着这块树起不过三尺的墓志石刻,默不作声二十几年寒风苦雨,字迹早已斑驳不清,只依稀断断续续见到残篇断句,“日出东海,地气涌茫茫;日落昆仑,天穹复归休”,“春秋春秋复春秋,马蹄踏破读书声,”“吾将囊括宇宙,浩然与青冥同科”老剑神闲着没龗事,便蹲下眯眼看着文章断裂的墓志铭,啧啧称奇徐凤年从青鸟拿过酒,慢慢洒在坟前坟在山头,一壶酒祭奠后,徐凤年坐在地上,望向远方田野,自言自语道:“我一向文章作得是狗屁不通,也就只能花钱跟北凉士子买些诗词,二姐说得对,买来的这些,也大多是为赋词强说愁,读出来就像怨妇叫春,不堪入耳但坟里那位,怎么就不能多活几年,多写几句‘五十年鸿业,说与山鬼听’?”
老剑神盘膝而坐,脱掉靴子,手指抠了抠脚趾,拿在鼻前闻了闻,轻笑道:“死了就死了,一干二净坟里头这位,算不错的了,还能有人来上个坟像老夫,死后有谁来带着酒上坟,顺手扫扫墓拔拔草?”
徐凤年点头道:“理是这个理”
老头搓着脚底板,转头问道:“徐小子,你觉得自己可怜?”
徐凤年哑然笑道:“我?我他娘的是堂堂北凉世子啊,前朝那个谁不是说过生当鼎食死当鼎烹吗,我生下来就金山银山衣食无忧,天底下就没几个人比我钟鸣鼎食,现在连世袭罔替都有了,还***觉得自己可怜,就真好用头发把自己吊死了,要不拿娘们的胸脯闷死也行所以那些年去北凉王府寻死的亡国子孙和江湖刺客,只觉得可怜,没觉得如何可恨既然是徐骁的儿子,就得有这个觉悟,世上哪有只享福不挨冻不挨饿的道理跟老黄出门游历之前,还有些怨气,这会儿没了”
老剑神大龗笑道:“你倒想得开”
徐凤年自嘲道:“其实也愁啊”
李淳罡笑问道:“愁什么?”
徐凤年拔起一根杂草,手指弹去草根泥土,放在嘴里细细咀嚼,道:“这不正愁学不来两袖青蛇嘛”
老剑神豪气道:“老夫绝学,岂是那般容易学到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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